顾襄、秦彦胯下的良驹也受到了惊吓,嘶律律的嘶叫着,再也不肯向前一步,西蹄不断刨着地面尘土。
火势之大,世所罕见,映红了半边天空!
伴随着火光,便有阵阵浓烟涌起,村内男女老幼的哭喊求救之声此起彼伏,凄惨至极。
只不过永胜乡地处偏僻,在山谷之中,周围并无其他村庄,也就无人前来援救。
“快救火!”
“冲进去!”
顾襄见此情景,心中焦急,一边呼喊,一边便要纵马上前,却发现根本催不动己经吓破了胆的战马,还差点将他甩落在地。
秦彦此刻却比顾襄冷静,因为他己经迎风嗅到了某种特殊的味道,于是立即跳下马来挡在了顾襄的马前。
“大人,不要去了!救不得了!”
“什么?大胆!”
顾襄又急又怒,也顾不得体面,更没有平日里谈笑风生的气度,一马鞭刷的抽了下来。
“你阻我救火,是何居心?”
“莫非你就是北辽的奸细?”
鞭梢擦着秦彦的脸颊而过,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瞬间传来,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鲜血在脸上流淌。
与脸上的伤痛相比,更令他难受的是顾襄所言,竟然将自己视为奸细!
但他的手便如铜浇铁铸一般,拽住了顾襄的缰绳,那匹惊恐无措的战马就被钉在原地,寸步不得前行。
“大人,这不是普通的失火,而是有人蓄意纵火!”
秦彦沉声道,“不仅如此,他们还使用了大量猛火油助燃,以至于火势一发而不可收!”
顾襄闻言,手中高举的鞭子便停留在半空中,迟迟未曾落下!
他是知兵之人,当然知道秦彦口中的猛火油正是抵御北辽的重要战备物资,由军器监统一制作、管理。
在九边重镇之中,均掘有大池、以蓄猛火油,在城防之时屡屡建功。
“末将曾在九边戍守过,亲眼目睹过此油的威力,一旦蔓延,绝非人力所能抗衡。”
“若非如此,为何只听到惨叫之声,而无人能够逃逸而出呢?”
“我等若是此时冲入大火之中,不仅救不了人,就连自身性命也难保!”
顾襄方才只是急怒攻心,此刻在秦彦的劝说之下,又听到乡村之中声音渐趋微弱,便也冷静下来。
“永胜乡不过是个区区百余户的村庄,既不是兵家要地,也没有什么宝藏,能够花费偌大心力、搞到如此巨量的猛火油,其目标不言而喻。”
顾襄面色铁青,攥紧了拳头,紧咬牙关,想到自己不远千里而来,却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,被凶猛的火势所阻挡,于承宗生死未卜,又有何颜回京面见天子?
“大人,这猛火油的火势固然猛烈,但消耗也极快。”
秦彦见状,立刻上前解劝,“以末将的经验,最多只要再过一两个时辰,便会逐渐削弱,到了那时我们再进去也不迟。”
“于少保智谋深远,文武双全,我想他也许会有自保之道。”
“哎!”
顾襄终于放下马鞭,长叹了一声,说道:“就依你所言,让兄弟们去附近找些水来,浸湿外衣、掩住口鼻,等待火势稍缓。”
“方才本官一时情急失手,秦将军莫怪!”
秦彦一抹脸上的血迹,慨然拱手道:“这正体现了大人一片忠君爱国之心,末将绝不会有丝毫怨怼!”
他说完之后便转身率人前去取水,这些士卒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,虽遇变而不惊,行动迅捷有序。
顾襄独自看着冲天而起的火焰,心中疑窦丛生。
于承宗当年黯然离京之时,只将自己的隐居之地告知了平生至交、户部侍郎徐天佑。
首到当今天子登基之后,他才以密奏告之,因此除了寥寥数人之外,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隐居之所,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?
按照原定计划,此刻自己应该就在永胜乡内!
想到此处,寒意陡然袭来,让他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。
若非那位叫做陈寻的典史将自己关进了大牢,按照原定计划,自己早就抵达永胜乡,那么此刻便是凶多吉少!
难道陈寻早就知道了会发生此事?
莫非他也与此事有关?
陈寻当然不知道距离他几十里外的永胜乡燃起了大火,更不知道采风使顾襄并没有感激他的滞留,反而将他列入了怀疑名单之中。
他只是沿着熟悉的街巷往自家而去,一边走,一边还在想着天宁寺所发生的凶案。